☆、章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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肯尼希很盡職盡責地把未來的她交待的話轉告給了回來的Dan。
“哦。”
Dan在風有點兒忐忑的視線下點了點頭，“我大概知道原因。”
“……？”風指了指自己，面帶微笑，不敢太粗暴地詢問。生怕Dan情緒一激動就把他扔出去了。
“我在未來碰見了你兒子，”Dan只是淡淡地朝他看去，仿佛沒把剛剛肯尼希說的扔去餵鯊魚放在眼裏，而是道出了另一個更加驚悚的消息，“他說他母親不是我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過他長得跟你太像了，沒法分辨出母親的特征。看他給人的感覺的話，母親應該不是意大利人。或者說是你跟他母親鬧掰了，把孩子搶回了你的國家教育。……沒想到風先生以後會這樣做。”
她在那邊捏著下巴分析的同時，風在這邊想象自己的兒子這麽個存在——結果很可惜，完全想象不出來。會想靠近一個人已經是這麽久來第一次的體驗，孕育生命……
……可能是受到Dan小姐不喜歡小孩的影響，現在還沒想過那些。Dan願意……已經是謝天謝地了。
兩人在這邊天馬行空的分析腦補，那邊的肯尼希對他們間的關系反倒是興趣寥寥。旁邊的威爾帝雖然強打著精神沒睡著，但不停在打架的眼皮子預示著他撐不了多久。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，這幾天來專註於研究調整、連覺都沒睡多久，特別是威爾帝。肯尼希向他示意了裏面有房間讓他先去睡一覺，自己也不由得打了個哈欠。
不過，他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。
“還有，以後的你讓我給你做個全身檢查。”
他撿起桌面上的白手套，打斷了沈浸在自己思路中的兩人。簡潔明了的黑發相比威爾帝的雜亂、的確能讓人眼前一亮。他壓下大腦傳來的倦意，開口，“聽說這樣能知道你以後跟現在長得一模一樣的原因——”
“一模一樣？”Dan的註意被他的動作吸引了過去，同時捏著下巴皺緊眉頭思考了一會兒，“……說起來，風先生的兒子的確有句話讓我很在意。”
聽見自己的名字，風稍稍偏過頭去，看著她。
“他問，我來自十年前還是十年後。”
她的話明顯引起了肯尼希的興趣。
“為什麽是十年？”肯尼希在意的角度跟Dan截然不同，“這次的實驗記錄是在十二年——難道未來這項技術已經穩定，……最佳時間點是在十年？”
“十二年？那比我想的還要長一點，”Dan呼出一口氣，“他等於是把現在的我，跟二十二年後的我弄混了——就算嬰兒的腦子再不靈光，我也不認為一個人跟她二十二年後的樣貌會一樣。況且那個嬰兒……看上去跟個小大人似的，風先生你從小都給小孩子看些什麽？”
Dan轉身奇怪地問道。後者苦笑一聲，面色隨即正經起來，偏過視線望向窗外，難得的沒想跟她把話題繼續下去。
他猛地想起剛剛，之後的Dan對著自己說的那句“也不想想是誰的原因”。他的大腦轉得不如威爾帝、但也絕不算慢，沒多久一種可能性就浮現了出來，而且可能性高到幾乎可以確認。
註意到他突然忐忑起來的情緒，Dan朝他看了一眼，覺得這人估計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。她皺著眉又叫了一聲：“風先生？”
“……”風在她的聲音下回過神來。他以手掩面，從Dan的位置上看不出他的表情——
“既然她說，讓肯尼希先生給你做個檢查就能知道，……不如先去檢查看看？”
他的語氣不太確定，但肯定聽得出他猜到了一些事情。Dan本來想再詳細詢問幾句，但視角一轉，卻見他面上少見的有點兒……嚴肅？
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勁。
“檢查的話，其實最好還是去正規點的實驗室，那樣結果也比較全面。”肯尼希一揮手，示意面前的兩人看看此時待著的臨時實驗室，大部分必要的工具都沒有、會把目前世界上第一個時間機器放在這裏調試，也算是他跟威爾帝心大。
“在實驗室做身體檢查，……聽上去……”
Dan低頭喃喃了一句，語氣波瀾不驚，一點都聽不出害怕的意思。
肯尼希輕嗤一聲：“在醫院能檢查出個什麽東西？我大學認識的一個讀醫的天天嗜酒如命，自己生活都弄不幹凈——還成天向我炫耀那張該死的收入單。哦，那張收入單遲早在他做手術的時候被縫進那可憐的病人身體裏。”
一想起故友他就恨得牙癢癢——這麽平凡無奇的爭執，Dan當然沒興趣了解，她就是簡單問了句：“現在開始？”
“我得去聯系一下這附近的朋友——或者你可以等威爾帝他從睡夢中醒來，這小子在各地都有奇怪的實驗室，我想這裏也不例外。”肯尼希雙手環胸，“你們可以去喝杯牛奶吃個飯滾個床單什麽的——被我拉著做了幾天實驗、他大概晚上就睡醒了。”
他在一張紙上寫下一串數字遞給了Dan。後者瞄了眼倒在地上的電話，覺得就算打電話過來他們也聽不見。
但是，她在這裏待著也沒事幹，總不能去窗外的樹上抓只鳥拔根羽毛塞進威爾帝先生的鼻子裏吧？
首先這樣做不禮貌，其次現在天氣寒冷、窗外沒鳥，最後以她的水平根本抓不到。
“如果你在這方面哪怕有一點兒才能，我都不介意你來幫忙，”肯尼希回頭開始收拾東西，“可惜你在這方面的腦子不存在。”
“跟只在這方面有點腦子的肯尼希先生比起來，的確自愧不如。”她足以跟用語言殺死人的Reborn比肩，至少這裏絕對吃不了虧。她往風的方向看了眼，見後者還在考慮些什麽——突然一股不耐煩少見地竄上心頭，她喊了一聲：
“風先生。”
“……嗯？”
風朝她柔柔地一笑——他面上還是那個在意大利街頭絕對看不見的溫潤笑意，但Dan總覺得十分別扭。
風誇過她對“性格把握異常準確”，從另一方面說，性格預示行為，然後從兩者分析，可以看出此時本人的想法——風以往在掩飾自己本性的方面做得異常周到，甚至於她都沒興趣去深究。
——雖說偶爾也會發個小呆害個大羞，那都無傷大雅。
此時他的狀態，也許不是發個小呆害個大羞能概括得了的了。
“……去吃飯嗎？”
Dan開口邀請。仔細一算，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邀請他去吃飯。
一旁的肯尼希已經開始收拾東西，分不出註意力給這邊的兩人了。室內的金屬零件很少、在他的動作下卻免不了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聲效。風不由得往那邊看了眼，緊接著才從剛剛的深思中回過神來。
面前的Dan挺直了背脊，擡頭盯著他的表情。這幅自信的模樣讓他不知為何有點兒心虛——他抿唇想了想，才反應過來Dan說了什麽。
“嗯。”
沒有以前那麽興致高漲了，反而有點害怕。
風走在她後面，出門時關起了門。此時的心情難以言表——總之，他的的確確在害怕。
Dan走在前面，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回蕩在樓梯間內。風看著她的背影，覺得她八成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，又見樓梯間裏空無一人，幹脆定了定心神：
“Dan小姐，……我們來談一談，最討厭的事情如何？”
“討厭的事情？”Dan正好走到下一跑梯段上，她扶著扶手擡頭看了眼他，隨口回答，“我討厭沒有實力卻肆意妄為的人——包括我自己。”
“你也會肆意妄為？”
“你們不都說我盲目自信嗎？”
她停下腳步，等著風從上面走下來。兩人方才一前一後的順序實在奇怪，從遠處看就像小情侶吵架了一樣——此時並肩而行反倒好了許多。
“盲目自信啊……”風想了想，她平時的態度的確容易讓別人這樣評價她，“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，自信的女人很美。”
“只有風先生你這樣想而已。”
“情人眼裏出西施嘛。”
“？”
聽風突然冒出一串莫名其妙的發音，Dan望了他一眼，目光中明明白白的都是不解。風揚起嘴角笑了笑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。
這次動作沒有停頓，無比自然。自然到Dan都感覺不太適應了。
風的人際關系適應能力跟對自己所處位置的判斷——可以說是處於極端水平。
“就是說，”風言簡意賅地總結，“Dan小姐不管怎麽樣都很美。”
“……是嗎。”
風從來都不吝嗇對別人的讚揚，此時突然讚到自己身上，Dan還有點不自在。也將今天似乎心不在焉的他的態度看在眼裏。
“那我有個問題。”風收回手，眼見已經抵達一層了，垂眸苦笑了一聲。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他提起這個話題的重點要來了——Dan側眸盯著他。
“對於別人的隱瞞，Dan小姐討厭嗎？”
“……客觀來說，沒法得知別人隱瞞的事情，是我的無知。”她回答，呼出的氣在接觸到室外空氣的剎那變成了一團團白霧，“主觀來說，我持無所謂態度。
“既然他選擇隱瞞，應該已經想到了瞞不住的後果了。”
她往常那深不見底的眼睛、此時倒映著天空的灰白色。氣候寒冷、空中沒有鳥群飛過，摻雜著灰白色的眼睛看上去也異常蒼白。
風琢磨了一下她的話，低低笑了起來。
“那麽，”
不是在飯點的時間，但在這座西西裏都排得上名號的繁華城市中、找到一間還在營業的餐廳，是很容易的事。
Dan坐在風的對面。明明是貧人區出身，卻能完美融入周圍高雅的氣氛當中——其中她經歷了什麽，風也不得而知。
“說吧。”
外面還是白天，靠窗的位置還能看見窗外的行人。Dan直直地朝風望去，大方的態度讓她對對方的催促毫不保留。
風笑了笑，想了想剛剛Dan小姐點的菜——無一例外都是些清新淡雅的食物，在冬天卻總是吃這些，難免會讓人覺得她的身體會供熱不足。
雖說這種時候她可能會為了取暖貼近自己，但還是希望她能註意一下自己的身體。
風另外點了杯熱可可。她身上總是散發出咖啡的香氣，想來以前是愛喝咖啡的。最近大概是從哪本書上看見了“喝牛奶長高”這種說法才開始瘋狂地補牛奶。
可惜效果不大。而效果不大的原因——
“你總是能通過寥寥一句話得知所有事情，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起。”
風有點兒苦惱，因為他不知道也猜不到Dan對這種事的看法。但他知道，一般理智的人都不會喜歡——
“但果然還是要說——你覺得，永生不死如何？”
Dan眨了眨眼，眼底閃過一抹了然，“你是說，我跟以後相比沒有變化的原因，是我沒有長大？”
風無奈，果然只要給出一丁點兒提示，她就能通過聯想推算出現實。盡管這個可能還沒法完全確定，可他就是有“這就是事實”的預感。
“我的委托，都是通過露切傳達的。委托人行跡成迷，沒法直接去問他，……但是他當時說的，‘讓你活下去’，剛剛一想，重點可能不是活，而是一直。”
“……”
他的分析並非沒有道理，可科學至上的Dan暫時連自己活過來了都沒回過神來，更何況永生不死——這種聽上去像是各大富豪權勢追逐的東西，可能真的存在嗎？
她無法確定。
“如果真是這樣，”她能確定的只有自己的想法，“真糟糕。”
那些人追逐永生，無非是因為他們有欲望。欲望需要等同的時間去實現，只有實現後，才會繼而感受到生活的無趣。
而她現在就處於這種無趣中。
沒有目標。
沒有欲望。
沒有方向。
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漆黑一片，藉此在多出來的時間中嘗試著從前沒有的生活、卻也沒法給她帶來多大的感觸。所望之處皆為不見深度的無聊無趣無奈，就連她現在在這裏的意義都模糊不清。
特涅斯多夫說過，她最多活三十年，活到他死後基本就沒救了——因為一直仰望的高度在頃刻間崩塌、始終追逐的目標也被黑暗所吞噬不見。本性讓她存不住一點兒過去，連過去也沒有後，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。
這種情況下要她一直活下去。
開玩笑吧。
“……等檢查完再說吧。”
她壓下突然翻滾起來的情緒，擡頭瞥見風欲言又止的表情，淡淡地開口阻止道。武斷的猜測只會讓人心神不定，況且是這麽讓人開心不起來的話題，“風先生不是明天就要走了？”
之前兩人聊天的時候有聊到他的下一件工作，聽說位置是在非洲。那兒距離意大利可算不上近，而且還有可能遇上季節顛倒的問題。
他輕聲應了聲，也沒法從剛剛的話題中恢覆過來：“明天下午，……Dan小姐要來送我嗎？”
“看心情。”
話題無疾而終。
面前的人是風，他就這樣讓話題沈寂下去，在Dan看來的確是不可思議。這也反映了他對這件事懷揣著怎樣的不安。
可能是在擔心她因此遷怒吧，畢竟長生不老於她而言，跟無期徒刑相差無幾。
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想法——總之還沒塵埃落定。就算她真的變成了永生的怪物，最後應該也不是沒有辦法才對。
想要自殺的辦法何其之多。
她閉著眼往後靠去，不自覺地呼出了一口氣。
旁邊的玻璃隔絕了室外冷冽的空氣，卻仍能感覺到明顯的溫度過渡。在冰冷中突然傳來巨大玻璃窗被敲擊的聲音，讓她不由自主地往外看去。
看清外面的人後，她不由一楞。
對面享受寧靜的風也看見了外面站著的人，雖然疑惑於他為什麽會在這裏，出於禮貌還是微笑著點頭問好。
他嘿嘿一笑，轉身走了幾步身影就消失了。緊接著在室內、桌旁出現了。
“我來附近辦公，”甘納許周身還殘留些許涼氣，他拒絕了服務員小姐拿來的菜單，在Dan一側的桌邊站定，“好久不見了啊，Dan。你們兩個這是……？”
他暧昧不明的眼神在兩人間飄來飄去，就算擔當大任也沒能修修他那痞子似的氣質。不過有個人來調和一下沈悶的氛圍倒也不錯。風沒多想，點了點頭。
還不忘搭上個“嗯”，雙重確認。
甘納許吹了聲口哨，像是在說“行啊你小子”。不過他忘性快，轉眼就忘了上一個話題，轉而對Dan嘻哈著說道：
“你猜猜我跟誰一起來的？……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。昆托啦昆托，……不過我一會不留神他就不見了。你見到他了嘛？”
他話中出現了陌生男子的姓名，本來風還不是特別介意。但Dan一副“真的嗎快帶他來見我你一個人來有卵用”的樣子，讓他不介意也得介意了。
“昆托……是誰？”
風無論是從Dan還是從Reborn那裏都聽說過她有個弟弟，可從來沒人給他詳細講過。他皮笑肉不笑的話滾進甘納許耳中，讓他看熱鬧似的一笑。
“一個奇葩。”
毫無疑問地被旁邊的Dan一個菜單打中了肚子。她維護那人的樣子被風看在眼中，不禁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半路殺出的情敵。
幾十年何其漫長，嚴格來說，他才剛認識Dan幾個月。一直覺得Reborn跟她的關系不一般，現在看來，也許在那段他所不知道的時間中，還是有不少情敵的。
愛操心的風終於操心到了自己身上。
“什麽奇葩？”Dan睨了眼甘納許，語氣中的不悅讓他立即繳械投降。
“好啦好啦，Reborn來過幾次，都是這樣說他的。”甘納許咧開嘴角狂妄地笑笑，整了整因為室內悶熱拉開的外套，“那我先去找他了，如果你見到他了，記得叫他趕緊來找我啊。”
他雖然語氣從容，腳下卻很匆忙，快速幾步走了出去。那瀟灑的背影讓端著餐點走回來的服務員小姐不由地側目，還不忘詢問面前的兩位：“那位先生是兩位的朋友嗎？為什麽不留下吃個飯？”
“他去找男人了。”
“……”
服務員小姐悻悻地走了。風體會到了語言的偉大。哦，Dan的恐怖他很早就知道了。
色香俱全的菜點雖同菜單上的有所不同，但仍然能勾起旁人的胃口。風此時卻提不起多大的興致，那個“昆托”的事還在騷擾他的情緒。
他猶豫了許久，剛打算問出來——
Dan突然放下了手中插起了一個聖女果的叉子，擡起了頭。她的視線稍微往旁邊偏了一點兒，這才讓風沒有產生她在看著自己的錯覺。她呆楞的樣子的確比較可愛，但是對象不是自己的話，實在高興不起來。
風姑且放下面前仍舊冒著熱氣的食物，往一旁看去。
桌邊不遠處立著一名高大的男子，他不顧服務員的勸阻就朝這邊走來。恐怖的雙眼中冒著淩厲的目光，渾身上下散發著“生人勿近”的氣息。看見他的第一眼，風就知道這人不好對付。
可是這個不好對付的人，此時正往這裏走來。
“……昆托？”
凝神註意著他的一舉一動——風突然聽見Dan這樣輕喃哦一聲。他忍不住回過頭望了她一眼，誰知那個男的動作異常迅速，來到她的座位旁就這樣把她抱了起來。
抱了起來。
了起來。
起來。
來。
……
風一把抓起刀叉，直直地往那人身上扔去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【他都沒有抱過。
他都沒有抱過。
他都沒有抱過。
因為很重要，風在心裏默念了三遍。】
太水了所以放了兩章的量_(:з」∠)_問過姬友是分兩章發還是放一章裏，被推薦後者。
我的末點已經死掉了T T24h破不了百，我是給自己刷收藏了嗎。
每當這種時候。
我都要跪下感謝還在追的各位QAQ
特別是留評的小天使！麽麽噠=3333333=！給了卡文的我寫下去的勇氣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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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
Dan在風有點兒忐忑的視線下點了點頭，“我大概知道原因。”
“……？”風指了指自己，面帶微笑，不敢太粗暴地詢問。生怕Dan情緒一激動就把他扔出去了。
“我在未來碰見了你兒子，”Dan只是淡淡地朝他看去，仿佛沒把剛剛肯尼希說的扔去餵鯊魚放在眼裏，而是道出了另一個更加驚悚的消息，“他說他母親不是我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過他長得跟你太像了，沒法分辨出母親的特征。看他給人的感覺的話，母親應該不是意大利人。或者說是你跟他母親鬧掰了，把孩子搶回了你的國家教育。……沒想到風先生以後會這樣做。”
她在那邊捏著下巴分析的同時，風在這邊想象自己的兒子這麽個存在——結果很可惜，完全想象不出來。會想靠近一個人已經是這麽久來第一次的體驗，孕育生命……
……可能是受到Dan小姐不喜歡小孩的影響，現在還沒想過那些。Dan願意……已經是謝天謝地了。
兩人在這邊天馬行空的分析腦補，那邊的肯尼希對他們間的關系反倒是興趣寥寥。旁邊的威爾帝雖然強打著精神沒睡著，但不停在打架的眼皮子預示著他撐不了多久。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，這幾天來專註於研究調整、連覺都沒睡多久，特別是威爾帝。肯尼希向他示意了裏面有房間讓他先去睡一覺，自己也不由得打了個哈欠。
不過，他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。
“還有，以後的你讓我給你做個全身檢查。”
他撿起桌面上的白手套，打斷了沈浸在自己思路中的兩人。簡潔明了的黑發相比威爾帝的雜亂、的確能讓人眼前一亮。他壓下大腦傳來的倦意，開口，“聽說這樣能知道你以後跟現在長得一模一樣的原因——”
“一模一樣？”Dan的註意被他的動作吸引了過去，同時捏著下巴皺緊眉頭思考了一會兒，“……說起來，風先生的兒子的確有句話讓我很在意。”
聽見自己的名字，風稍稍偏過頭去，看著她。
“他問，我來自十年前還是十年後。”
她的話明顯引起了肯尼希的興趣。
“為什麽是十年？”肯尼希在意的角度跟Dan截然不同，“這次的實驗記錄是在十二年——難道未來這項技術已經穩定，……最佳時間點是在十年？”
“十二年？那比我想的還要長一點，”Dan呼出一口氣，“他等於是把現在的我，跟二十二年後的我弄混了——就算嬰兒的腦子再不靈光，我也不認為一個人跟她二十二年後的樣貌會一樣。況且那個嬰兒……看上去跟個小大人似的，風先生你從小都給小孩子看些什麽？”
Dan轉身奇怪地問道。後者苦笑一聲，面色隨即正經起來，偏過視線望向窗外，難得的沒想跟她把話題繼續下去。
他猛地想起剛剛，之後的Dan對著自己說的那句“也不想想是誰的原因”。他的大腦轉得不如威爾帝、但也絕不算慢，沒多久一種可能性就浮現了出來，而且可能性高到幾乎可以確認。
註意到他突然忐忑起來的情緒，Dan朝他看了一眼，覺得這人估計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。她皺著眉又叫了一聲：“風先生？”
“……”風在她的聲音下回過神來。他以手掩面，從Dan的位置上看不出他的表情——
“既然她說，讓肯尼希先生給你做個檢查就能知道，……不如先去檢查看看？”
他的語氣不太確定，但肯定聽得出他猜到了一些事情。Dan本來想再詳細詢問幾句，但視角一轉，卻見他面上少見的有點兒……嚴肅？
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勁。
“檢查的話，其實最好還是去正規點的實驗室，那樣結果也比較全面。”肯尼希一揮手，示意面前的兩人看看此時待著的臨時實驗室，大部分必要的工具都沒有、會把目前世界上第一個時間機器放在這裏調試，也算是他跟威爾帝心大。
“在實驗室做身體檢查，……聽上去……”
Dan低頭喃喃了一句，語氣波瀾不驚，一點都聽不出害怕的意思。
肯尼希輕嗤一聲：“在醫院能檢查出個什麽東西？我大學認識的一個讀醫的天天嗜酒如命，自己生活都弄不幹凈——還成天向我炫耀那張該死的收入單。哦，那張收入單遲早在他做手術的時候被縫進那可憐的病人身體裏。”
一想起故友他就恨得牙癢癢——這麽平凡無奇的爭執，Dan當然沒興趣了解，她就是簡單問了句：“現在開始？”
“我得去聯系一下這附近的朋友——或者你可以等威爾帝他從睡夢中醒來，這小子在各地都有奇怪的實驗室，我想這裏也不例外。”肯尼希雙手環胸，“你們可以去喝杯牛奶吃個飯滾個床單什麽的——被我拉著做了幾天實驗、他大概晚上就睡醒了。”
他在一張紙上寫下一串數字遞給了Dan。後者瞄了眼倒在地上的電話，覺得就算打電話過來他們也聽不見。
但是，她在這裏待著也沒事幹，總不能去窗外的樹上抓只鳥拔根羽毛塞進威爾帝先生的鼻子裏吧？
首先這樣做不禮貌，其次現在天氣寒冷、窗外沒鳥，最後以她的水平根本抓不到。
“如果你在這方面哪怕有一點兒才能，我都不介意你來幫忙，”肯尼希回頭開始收拾東西，“可惜你在這方面的腦子不存在。”
“跟只在這方面有點腦子的肯尼希先生比起來，的確自愧不如。”她足以跟用語言殺死人的Reborn比肩，至少這裏絕對吃不了虧。她往風的方向看了眼，見後者還在考慮些什麽——突然一股不耐煩少見地竄上心頭，她喊了一聲：
“風先生。”
“……嗯？”
風朝她柔柔地一笑——他面上還是那個在意大利街頭絕對看不見的溫潤笑意，但Dan總覺得十分別扭。
風誇過她對“性格把握異常準確”，從另一方面說，性格預示行為，然後從兩者分析，可以看出此時本人的想法——風以往在掩飾自己本性的方面做得異常周到，甚至於她都沒興趣去深究。
——雖說偶爾也會發個小呆害個大羞，那都無傷大雅。
此時他的狀態，也許不是發個小呆害個大羞能概括得了的了。
“……去吃飯嗎？”
Dan開口邀請。仔細一算，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邀請他去吃飯。
一旁的肯尼希已經開始收拾東西，分不出註意力給這邊的兩人了。室內的金屬零件很少、在他的動作下卻免不了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聲效。風不由得往那邊看了眼，緊接著才從剛剛的深思中回過神來。
面前的Dan挺直了背脊，擡頭盯著他的表情。這幅自信的模樣讓他不知為何有點兒心虛——他抿唇想了想，才反應過來Dan說了什麽。
“嗯。”
沒有以前那麽興致高漲了，反而有點害怕。
風走在她後面，出門時關起了門。此時的心情難以言表——總之，他的的確確在害怕。
Dan走在前面，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回蕩在樓梯間內。風看著她的背影，覺得她八成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，又見樓梯間裏空無一人，幹脆定了定心神：
“Dan小姐，……我們來談一談，最討厭的事情如何？”
“討厭的事情？”Dan正好走到下一跑梯段上，她扶著扶手擡頭看了眼他，隨口回答，“我討厭沒有實力卻肆意妄為的人——包括我自己。”
“你也會肆意妄為？”
“你們不都說我盲目自信嗎？”
她停下腳步，等著風從上面走下來。兩人方才一前一後的順序實在奇怪，從遠處看就像小情侶吵架了一樣——此時並肩而行反倒好了許多。
“盲目自信啊……”風想了想，她平時的態度的確容易讓別人這樣評價她，“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，自信的女人很美。”
“只有風先生你這樣想而已。”
“情人眼裏出西施嘛。”
“？”
聽風突然冒出一串莫名其妙的發音，Dan望了他一眼，目光中明明白白的都是不解。風揚起嘴角笑了笑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。
這次動作沒有停頓，無比自然。自然到Dan都感覺不太適應了。
風的人際關系適應能力跟對自己所處位置的判斷——可以說是處於極端水平。
“就是說，”風言簡意賅地總結，“Dan小姐不管怎麽樣都很美。”
“……是嗎。”
風從來都不吝嗇對別人的讚揚，此時突然讚到自己身上，Dan還有點不自在。也將今天似乎心不在焉的他的態度看在眼裏。
“那我有個問題。”風收回手，眼見已經抵達一層了，垂眸苦笑了一聲。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他提起這個話題的重點要來了——Dan側眸盯著他。
“對於別人的隱瞞，Dan小姐討厭嗎？”
“……客觀來說，沒法得知別人隱瞞的事情，是我的無知。”她回答，呼出的氣在接觸到室外空氣的剎那變成了一團團白霧，“主觀來說，我持無所謂態度。
“既然他選擇隱瞞，應該已經想到了瞞不住的後果了。”
她往常那深不見底的眼睛、此時倒映著天空的灰白色。氣候寒冷、空中沒有鳥群飛過，摻雜著灰白色的眼睛看上去也異常蒼白。
風琢磨了一下她的話，低低笑了起來。
“那麽，”
不是在飯點的時間，但在這座西西裏都排得上名號的繁華城市中、找到一間還在營業的餐廳，是很容易的事。
Dan坐在風的對面。明明是貧人區出身，卻能完美融入周圍高雅的氣氛當中——其中她經歷了什麽，風也不得而知。
“說吧。”
外面還是白天，靠窗的位置還能看見窗外的行人。Dan直直地朝風望去，大方的態度讓她對對方的催促毫不保留。
風笑了笑，想了想剛剛Dan小姐點的菜——無一例外都是些清新淡雅的食物，在冬天卻總是吃這些，難免會讓人覺得她的身體會供熱不足。
雖說這種時候她可能會為了取暖貼近自己，但還是希望她能註意一下自己的身體。
風另外點了杯熱可可。她身上總是散發出咖啡的香氣，想來以前是愛喝咖啡的。最近大概是從哪本書上看見了“喝牛奶長高”這種說法才開始瘋狂地補牛奶。
可惜效果不大。而效果不大的原因——
“你總是能通過寥寥一句話得知所有事情，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起。”
風有點兒苦惱，因為他不知道也猜不到Dan對這種事的看法。但他知道，一般理智的人都不會喜歡——
“但果然還是要說——你覺得，永生不死如何？”
Dan眨了眨眼，眼底閃過一抹了然，“你是說，我跟以後相比沒有變化的原因，是我沒有長大？”
風無奈，果然只要給出一丁點兒提示，她就能通過聯想推算出現實。盡管這個可能還沒法完全確定，可他就是有“這就是事實”的預感。
“我的委托，都是通過露切傳達的。委托人行跡成迷，沒法直接去問他，……但是他當時說的，‘讓你活下去’，剛剛一想，重點可能不是活，而是一直。”
“……”
他的分析並非沒有道理，可科學至上的Dan暫時連自己活過來了都沒回過神來，更何況永生不死——這種聽上去像是各大富豪權勢追逐的東西，可能真的存在嗎？
她無法確定。
“如果真是這樣，”她能確定的只有自己的想法，“真糟糕。”
那些人追逐永生，無非是因為他們有欲望。欲望需要等同的時間去實現，只有實現後，才會繼而感受到生活的無趣。
而她現在就處於這種無趣中。
沒有目標。
沒有欲望。
沒有方向。
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漆黑一片，藉此在多出來的時間中嘗試著從前沒有的生活、卻也沒法給她帶來多大的感觸。所望之處皆為不見深度的無聊無趣無奈，就連她現在在這裏的意義都模糊不清。
特涅斯多夫說過，她最多活三十年，活到他死後基本就沒救了——因為一直仰望的高度在頃刻間崩塌、始終追逐的目標也被黑暗所吞噬不見。本性讓她存不住一點兒過去，連過去也沒有後，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。
這種情況下要她一直活下去。
開玩笑吧。
“……等檢查完再說吧。”
她壓下突然翻滾起來的情緒，擡頭瞥見風欲言又止的表情，淡淡地開口阻止道。武斷的猜測只會讓人心神不定，況且是這麽讓人開心不起來的話題，“風先生不是明天就要走了？”
之前兩人聊天的時候有聊到他的下一件工作，聽說位置是在非洲。那兒距離意大利可算不上近，而且還有可能遇上季節顛倒的問題。
他輕聲應了聲，也沒法從剛剛的話題中恢覆過來：“明天下午，……Dan小姐要來送我嗎？”
“看心情。”
話題無疾而終。
面前的人是風，他就這樣讓話題沈寂下去，在Dan看來的確是不可思議。這也反映了他對這件事懷揣著怎樣的不安。
可能是在擔心她因此遷怒吧，畢竟長生不老於她而言，跟無期徒刑相差無幾。
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想法——總之還沒塵埃落定。就算她真的變成了永生的怪物，最後應該也不是沒有辦法才對。
想要自殺的辦法何其之多。
她閉著眼往後靠去，不自覺地呼出了一口氣。
旁邊的玻璃隔絕了室外冷冽的空氣，卻仍能感覺到明顯的溫度過渡。在冰冷中突然傳來巨大玻璃窗被敲擊的聲音，讓她不由自主地往外看去。
看清外面的人後，她不由一楞。
對面享受寧靜的風也看見了外面站著的人，雖然疑惑於他為什麽會在這裏，出於禮貌還是微笑著點頭問好。
他嘿嘿一笑，轉身走了幾步身影就消失了。緊接著在室內、桌旁出現了。
“我來附近辦公，”甘納許周身還殘留些許涼氣，他拒絕了服務員小姐拿來的菜單，在Dan一側的桌邊站定，“好久不見了啊，Dan。你們兩個這是……？”
他暧昧不明的眼神在兩人間飄來飄去，就算擔當大任也沒能修修他那痞子似的氣質。不過有個人來調和一下沈悶的氛圍倒也不錯。風沒多想，點了點頭。
還不忘搭上個“嗯”，雙重確認。
甘納許吹了聲口哨，像是在說“行啊你小子”。不過他忘性快，轉眼就忘了上一個話題，轉而對Dan嘻哈著說道：
“你猜猜我跟誰一起來的？……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。昆托啦昆托，……不過我一會不留神他就不見了。你見到他了嘛？”
他話中出現了陌生男子的姓名，本來風還不是特別介意。但Dan一副“真的嗎快帶他來見我你一個人來有卵用”的樣子，讓他不介意也得介意了。
“昆托……是誰？”
風無論是從Dan還是從Reborn那裏都聽說過她有個弟弟，可從來沒人給他詳細講過。他皮笑肉不笑的話滾進甘納許耳中，讓他看熱鬧似的一笑。
“一個奇葩。”
毫無疑問地被旁邊的Dan一個菜單打中了肚子。她維護那人的樣子被風看在眼中，不禁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半路殺出的情敵。
幾十年何其漫長，嚴格來說，他才剛認識Dan幾個月。一直覺得Reborn跟她的關系不一般，現在看來，也許在那段他所不知道的時間中，還是有不少情敵的。
愛操心的風終於操心到了自己身上。
“什麽奇葩？”Dan睨了眼甘納許，語氣中的不悅讓他立即繳械投降。
“好啦好啦，Reborn來過幾次，都是這樣說他的。”甘納許咧開嘴角狂妄地笑笑，整了整因為室內悶熱拉開的外套，“那我先去找他了，如果你見到他了，記得叫他趕緊來找我啊。”
他雖然語氣從容，腳下卻很匆忙，快速幾步走了出去。那瀟灑的背影讓端著餐點走回來的服務員小姐不由地側目，還不忘詢問面前的兩位：“那位先生是兩位的朋友嗎？為什麽不留下吃個飯？”
“他去找男人了。”
“……”
服務員小姐悻悻地走了。風體會到了語言的偉大。哦，Dan的恐怖他很早就知道了。
色香俱全的菜點雖同菜單上的有所不同，但仍然能勾起旁人的胃口。風此時卻提不起多大的興致，那個“昆托”的事還在騷擾他的情緒。
他猶豫了許久，剛打算問出來——
Dan突然放下了手中插起了一個聖女果的叉子，擡起了頭。她的視線稍微往旁邊偏了一點兒，這才讓風沒有產生她在看著自己的錯覺。她呆楞的樣子的確比較可愛，但是對象不是自己的話，實在高興不起來。
風姑且放下面前仍舊冒著熱氣的食物，往一旁看去。
桌邊不遠處立著一名高大的男子，他不顧服務員的勸阻就朝這邊走來。恐怖的雙眼中冒著淩厲的目光，渾身上下散發著“生人勿近”的氣息。看見他的第一眼，風就知道這人不好對付。
可是這個不好對付的人，此時正往這裏走來。
“……昆托？”
凝神註意著他的一舉一動——風突然聽見Dan這樣輕喃哦一聲。他忍不住回過頭望了她一眼，誰知那個男的動作異常迅速，來到她的座位旁就這樣把她抱了起來。
抱了起來。
了起來。
起來。
來。
……
風一把抓起刀叉，直直地往那人身上扔去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【他都沒有抱過。
他都沒有抱過。
他都沒有抱過。
因為很重要，風在心裏默念了三遍。】
太水了所以放了兩章的量_(:з」∠)_問過姬友是分兩章發還是放一章裏，被推薦後者。
我的末點已經死掉了T T24h破不了百，我是給自己刷收藏了嗎。
每當這種時候。
我都要跪下感謝還在追的各位QAQ
特別是留評的小天使！麽麽噠=3333333=！給了卡文的我寫下去的勇氣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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